2日，美国代理海军部长托马斯·莫德利宣布，“西奥多·罗斯福”号航空母舰的舰长布雷特·克罗泽尔因“判断失误”被解除指挥职务。随后，航母水兵送行舰长的视频在全世界传开了。视频显示，周四晚，克罗泽尔舰长被撤职离舰时，他的水手们纷纷赶来告别致敬。

社交媒体和《星条旗报》等网站上的视频显示，水手们在他离开时一边有节奏地拍手鼓掌，一边高喊“克罗泽尔舰长”。他们鼓掌、高呼，向他竖起大拇指，仿佛电影场景。

但是，也有不少专家则表示，虽然这个场景很鼓舞人心，特别是显示了水兵们对这位舰长的尊敬和感谢。但这么多水手没有任何防护措施进行集聚，也说明了这艘航母上的防疫工作组织是如此之糟糕，难怪疫情会爆发得如此迅速。

这些专家的指责有道理吗？

图片：关岛停靠的“罗斯福”号航母，目前随着舰员陆续下船隔离，这艘航母已经失去了战斗力。

图片：航母水兵送别舰长的画面，这么多人聚集在疫情已经泛滥的航母上，可见大家都不重视防疫。

在视频画面中，舰长一个人单肩背包，在身后的欢呼声中，独自走向了岸边等待的汽车，看上去是如此落寞。他停下回头，长久地看了一眼航母，最终挥手致意离开。

国内外网友都把他比作是电影《勇闯夺命岛》中那位为了士兵而与五角大楼大人物们抗争的准将！似乎他们都是那种孤胆英雄一样的人物，爱兵如子，与五角大楼和海军部的官僚体系作斗争。

不过，作为一艘航母的指挥官，当舰上发生疫情后，克罗泽尔舰长的处置确实有不到位的地方，这也是美国海军将其撤职的原因之一。当然，也可以说是被华盛顿的官僚们抓住的把柄之一。

图片：《勇闯夺命岛》中被华盛顿逼迫造反的海军陆战队准将，成为人们心目中的英雄。

图片：国内网友的段子，采用的也是《勇闯夺命岛》开篇时候的对话样式。

3月31日，《旧金山纪事报》曝光了航母舰长克罗泽尔给上级写的一份求援信。他在信中委婉批评了海军的防疫举措，警告舰上疫情正加速扩散，提出安排90%的船员下船接受隔离：“这不是战时，水手们没必要这样死去。”

这封信给美国海军以极大的压力，但直到航母抵达关岛，仍然没有能够联系好关岛地方当局帮助解决航母上人员的隔离问题。如果说一架飞机上数百人，而一艘航母上有人，对于关岛地方当局来说全部隔离也有很大的难度。

直到4月1日，即出现疫情9天后，美国海军才最终与关岛当局达成协议，安排航母舰员分批下船隔离。这时候，航母上的确诊病例已经从最初的3人上升到了余人。到最后，美国海军甚至耍无赖称将不再公布航母上的确诊病例。

图片：美国海军“罗斯福”号航母。

就是因为这封公开信，最终导致了克罗泽尔舰长被解职，他让美国海军成为了众矢之的。

不过，海军代理部长莫德利在五角大楼的新闻发布会上解释说，克罗泽尔被撤职的原因，是他表现出“极其糟糕的判断力”，向20到30人分享了信件，过于广泛地传播他的担忧，引发了一场“风暴”。

莫德利表示，克罗泽尔之所以被撤职，并不是因为他向媒体泄露了这封信，而是因为“他在船上面对新冠病毒带来的复杂挑战时没有表现出专业能力”。克罗泽尔“给他认识的每个人发了电子邮件”，增加了信件被泄露的可能性。

莫德利说：“在广泛发送信息的过程中，他没有注意确保信息不会被泄露，在我看来，这是他的责任之一。”

莫德利还补充，向上级写信表达担忧这一行为本身，“不会遭到打击报复。”

那么这封让美国军方如此忌惮的信件到底写了些什么呢？

我们可以从这封信的全文中来看看一艘航母的舰长，面对船上爆发疫情时的担忧和无助！

图片：克罗泽尔舰长的信件原文。

以下是翻译全文（感谢翻译者）！

美国海军西奥多·罗斯福号航空母舰

年3月30日

主题：为应对新冠疫情请求援助

提要：如果有任何敌人胆敢挑衅美国或盟国，“罗斯福”号航母全体舰员必然会全力以赴、打击敌人。病毒肯定会带来风险，如果在战争中发生病毒感染，我们愿意冒险继续作战，但在和平时期似无必要。现在我们并没有参战，所以我们不能让任何一名水手因疫情而做出不必要的牺牲。现在必须采取果断措施，按照疾控中心的要求和海军/20号行政指令，阻止悲剧发生。

一、情况概述

现在，“罗斯福”号航母及其船员无法落实疾控中心的要求和海军/20号行政指令。根据疾控中心的要求，结合“罗斯福”号的现实情况，确保人员健康只有一个办法——按照海军行政指令，隔离14天以上（单独的酒店或宿舍，单人单间隔离）。由于航母本身空间限制，我们无法做到有效隔离。新冠病毒仍在持续加速扩散。

二、只重检测不合适

检测并不能直接阻止新冠病毒扩散，只能确认病毒存在。由于战舰上空间狭小，基于目前的确诊病例，“罗斯福”号航母上每名船员（无论级别高低）都可以算作“密切接触者”。当有效隔离期满或隔离结束，人员准备返岗时，检测才有用。我们现在的重点应该是严格按照疾控中心和海军行政指令的要求，进行隔离。

新冠病毒的检测不能证明一名船员没有携带病毒，只能证明船员感染了病毒。举个例子，首批33例确诊船员中，有21%的人（7名）在检测时结果为阴性，1-3天后又出现新冠病毒的感染症状。

自发现第1例确诊病例后，数据显示，检测结果为阴性的人中，有21%的人上岸集中隔离后被感染，之后几天出现症状，然后继续感染被隔离的其他人。

三、不恰当的隔离措施

除了几名高级军官的舱室外，舰上没有适合隔离的舱室，而几千名“密切接触者”需按规定隔离。“罗斯福”号航母已经开始将船员安置到岸上的集中隔离点，被感染船员安置在这几处隔离点，但只有一处符合海军的要求。2名已经确诊的船员还住在一间配有床铺的开放式健身房里。岸上的隔离虽然比在舰上好一点，但（现在的）集中隔离点并不是恰当的解决方案，不符合目前的要求。

为了阻止病毒扩散，疾控中心、海军与海军陆战队公共卫生中心都已经建议单独隔离，都反对集中隔离。他们建议限制或停止接触其他无防护人员，不要使用其他无防护人员使用过的设施。海军/20号行政指令也是这样要求的。

不幸的是，现在“罗斯福”号航母船员所处的环境最有利于病毒扩散——无论是在舰上还是在岸上：

1．大量船员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

2．开放的铺位

3．共用卫生间

4．密闭的工作场所、共用电脑

5．大量物品共用

6．无防护人员烹饪食品

7．战备/作战任务要求连续的近距离接触（食品烹饪、清洁消洗、必要的会议等）

8．船上的活动导致与高风险人员的密切接触（密闭的走道、被高风险人员接触过的扶梯/门把手）

四、当前措施无效

受目前的条件限制（缺少适当的隔离设施，不能有效扩大社交距离），“罗斯福”号已采取有限措施，以延缓病毒扩散。我们已经让一部分船员上岸，增加了清洁的频率，努力拉开人员之间的社交距离。现在的措施只能延缓病毒扩散，并不能彻底清除“罗斯福”号上的病毒。

五、“钻石公主”号邮轮的教训

根据一篇关于“钻石公主”号邮轮（唯一可比较的情形）的流行病学研究文章（题为“钻石公主号邮轮暴发新冠疫情：流行病与公共卫生对策的有效性评估”）：“邮轮都是在密闭的空间里搭载大量乘客。自1月21-25日期间发现首例病例后，年2月3日，媒体报道‘钻石公主’号邮轮上新冠病毒爆发，次日，转移病人、隔离未患病乘客等公共卫生措施得以实施”。2月20日，含船员和乘客共计人中，有人（17%）确诊感染。我们估计，如果1月21日-2月19日期间不采取任何措施，会有人（79%）确诊。隔离措施减少了例确诊病例。我们的分析表明，如果2月3日就将全部乘客撤离，只会有76名感染者（而不是名）。

该文章摘要的最后指出：

“病毒传染性很强，极易扩散，而邮轮的设施状况加速了这个过程。与不采取干预措施相比，公共卫生措施预防了0多起病例。而在疫情暴发初期就撤离所有乘客和船员，可以防止更多乘客和船员感染。”

相比“罗斯福”号航母，“钻石公主”号邮轮能更有效地在船上隔离人员，因为邮轮上为乘客准备了更多独立舱室。尽管他们采取了措施，仍然导致数百人感染。基于目前的条件，“罗斯福”号航母最好的结果也可能比（比“钻石公主”号）更糟糕。

六、建议采取新的措施

“罗斯福”号航母可能有两种结果：

1.立即最大化提高战备水平与作战能力，不设时间表。我们以现有兵力参战、与病毒作战。“罗斯福”号航母不能实现零病毒，我们会有（人员）损失。

2.“罗斯福”号航母实现零病毒。这需要严格按照疾控中心的指导，采取有条不紊的措施，让航母变成一艘干净的船。这需要立即采取果断行动，也需要时间和金钱。

由于战争并非迫在眉睫，我们建议努力实现和平条件下的最终状态。

要实现这种状态，罗斯福号航母有两个首要目标：

1.预防不必要的死亡，减少感染新冠病毒的人数，阻断病毒扩散；

2.尽快恢复最高战备状态、最大化作战能力。

为实现这些目标，我们需要一艘清洁的航母。船上所有水手都要确保没有感染病毒，整船必须消毒。只要一名感染了病毒的水手上船，病毒就会扩散。我们需要根据疾控中心的建议和海军行政指令，在岸上隔离名水手，确保航母的清洁和船员的健康。

七、结论：必须采取果断行动

从一艘已部署的核动力航母上撤离大部分人员，将其隔离两个星期，这是超常措施。一部分船员（10%）留在航母上维护核反应堆设备、对航母消毒、维护安全以及应对紧急情况。这是必须要承担的风险。这样才能在确保船员健康和安全的前提下，让航母和航空联队尽快回到正轨。让多名年轻人待在舰上是没有必要的风险，这也辜负了水兵们的信任——他们将安全托付给了我们。

为我们的船员提供独立的（隔离）住所面临诸多挑战，这需要政治解决方案，但这是正确的选择。我们此刻并没有处在战争之中，不能让水兵白白送命。如果现在不行动，就无法妥善照管好最值得信赖的财产——我们的水兵。

请求各界尽快为我的所有船员找到符合疾控中心和海军要求的隔离房间。

布雷特E.克罗泽尔

宣布，已经有近名水手下船，未来几天会安排共人上岸。

而代理海军部长莫德利（ThomasModly）4月1日称，如果确是舰长泄露内部信件，意味着他已违反军纪，不排除惩戒他的可能。

图片：航母上的餐厅，航母上不具备隔离条件。

虽然美国海军称，克罗泽尔舰长给上级写信不会遭到“打击报复”。但从目前的请看看，他的这一行为确实让华盛顿和五角大楼添了大麻烦。可以说，他用自己的职业生涯，为名航母水兵换来了健康的保证。

而“罗斯福”号航母上的疫情也将成为海军卫勤工作者们未来将长时间研究的一个重要案例。如果连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核动力航母，在冠状病毒的侵袭下也难以保证水兵安全的话，那会不会使细菌武器、病毒武器等生物武器再次甚嚣尘上，成为未来战争中的一个可选择手段呢？

对此，我们也要认真研究，及早拟定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