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据室”装置展展厅内景（金悦磊摄）金悦磊

在很多人眼里，建筑师往往既有创造力，又具技术范儿。然而，建筑师也可能犯下罪行。

在位于美国首都华盛顿的赫希·霍恩博物馆里，正在进行着一场题为“证据室”的装置艺术展。

步入这间用白色布置的展厅，仿若来到一间建筑模型和化石标本大厅。展厅最引人注目的元素便是3个全尺寸的复制品：一扇毒气室的门、顶部带舱口的墙和梯子以及一根网状气体立柱，再现了当年纳粹占领的波兰奥斯维辛集中营里的“特殊”建筑。

毒气室的门经过改装，把铰链进行了调整，是从外面打开的，这样警卫就能更有效地找到尸体。靠外的一侧有一个门栓、一个把手和一个窥视孔。警卫借助窥视孔，能从外观察到里面的人迅速死亡的过程。当门被打开时，多达具尸体堆在墙壁和门上，最强壮的成年人在上面，孩子们则被压在下面。囚犯一侧的门则在窥视孔周围安装了网状电线，用来阻止囚犯试图打破玻璃逃生。

顶部带舱口的墙和梯子的设计是为了让警卫能够将致命的齐克隆B毒气制剂放进毒气室。纳粹警卫爬上梯子，把一个盛有齐克隆B毒气制剂的蓝子从墙顶部的舱口放进去，篮子拴在一个链子上，顺着立柱下落到毒气室内。15分钟后毒气挥发，名被关押在毒气室内的受害者就会死亡。杀完人后，篮子顺着立柱升上去，剩余的毒气会被处理掉。这个立柱系统提高了杀戮的速度和效率。

年冬，随着纳粹逐渐溃败，党卫军首领海因里希·希姆莱命令他的部队轰炸奥斯维辛的毒气室和火葬场。在彻底放弃奥斯维辛集中营之前，纳粹尽其所能迅速销毁并破坏他们反人类罪行的证据。集中营里没有留下任何关于毒气室的文件。

年，埃默里大学教授黛博拉·利普施塔特出版了著作《否认大屠杀：对真相和记忆的日益侵犯》。她认为，那些高调否认大屠杀的人，绝大多数是反犹分子和二流伪历史学家。她在书中提及了英国历史学家戴维·欧文。3年后，欧文以诽谤罪起诉利普施塔特和她的出版商企鹅出版社，控诉自己作为一名合法历史学家的声誉因此受损。

欧文的主要论点之一是，奥斯维辛没有大规模灭绝毒气室，也没有任何其他的死亡集中营。他说，毒气室和集中营是犹太人的一个巨大骗局，如此高的伤亡人数，从后勤和建筑上来看都是不可能的。他声称毒气室只是用来喷洒农药的场所。

为了成功为利普施塔特辩护，她的法律团队须提供确凿的证据，证明大屠杀确实发生过。幸运的是，纳粹最终未能掩盖他们的罪行。多年来，独立调查人员一直在拼凑有关大屠杀的各种照片、资料和证据，支持目击者的证词，从而对那场种族杀戮有了明确的阐述。

历史学家罗伯特·简·范·佩尔特曾在此案中作证。在其著作《奥斯维辛的案例：欧文审判的证据》一书中，他呈现了包括相关信件和资料在内的大量证据，向公众展示了这些建筑杀人机器。

“证据室”装置展最初是为年第15届威尼斯建筑双年展设计，由加拿大滑铁卢大学建筑学院的一个团队设计并建造。展览正是基于欧文当年诉利普施塔特和企鹅出版社的案件中曝光的建筑而设计。

“证据室”展厅两侧的墙壁上贴满了白色石膏浮雕，主要根据审判期间的照片、设计图纸、书信和其他文件制作而成，真实还原了珍贵的历史资料，均可用来反驳欧文所声称的奥斯维辛没有毒气室的说法。

展览持续至9月8日。为何选择将展览放在一个以当代艺术为特色的博物馆，而非犹太博物馆或大屠杀博物馆举办？博物馆的一位工作人员解答了我的疑问：这套装置展最初在威尼斯建筑双年展上亮相，所以理应属于建筑艺术范畴。

在我看来，设计团队将“证据室”安排在此的初衷或许是想告诉人们：这是关于纳粹大屠杀的，但却又远不止这些。

“这是建筑师所犯下的最大罪行”——展厅入口处墙上的展览简介里写着这样一句话。

来源：年7月24日出版的《环球》杂志第1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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